三
下班后,官旂绕去便利商店,买了几盒微波食品带回住处。
其实她并不排斥自行下厨,只是家里连一把能用的刀具也没有。
至于为什么没有——
多年前,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、她的初恋男友徐子辰,忽然不告而别,她的思绪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。重心被抽离失衡感,让她浑浑噩噩了很长一段时间。
某天傍晚,她拿起美工刀,轻轻地,割向了自己的手腕。彷彿唯有痛觉,才能短暂掩盖被拋下的悲伤。
梁晅赶到时,她的腕部已伤痕遍佈。她眼神空茫地看着他进门,在他面前准备再次动手,却被他一把拦下。
刀刃陷进他的掌心,切口不算太深,但很长一道。血珠迅速渗出,沿着掌缘滴到地面。他倒像没感觉一样,只是紧紧按住她的手,声音低得发颤:「??别伤害自己。」
当她缓过情绪,想带他去医院,他却摇头说是小伤。用擦手纸随意压住伤处后,就率先为她包扎,每个动作都无比轻柔。
隔日,她家里所有锋利的物品全没了。被他一样不落的默默带走。就连不起眼的安全剪刀也消失无踪。
现在她拆包裹只能用钥匙划开,切菜这种事,更是想都别想。
可她没打算补回那些东西。
她不愿害他担心,更怕他又因为自己再度受伤。
官旂刚一进门,鞋还没换好,隔壁突然传来一声巨响——像是桌椅倾倒,或重物狠狠摔在地上,声音砸得墙壁都震了一下。
她动作一顿,眉心跟着蹙了起来。
随后,是男人压着嗓子的咆哮声,字句含混,却藏不住其中暴烈的情绪。
她搬进这栋公寓还不到半年,对邻居几乎毫无印象,也从未有过交流。她不是喜欢多管间事的人,可眼下的动静实在难以视而不见,更让她犹豫是否应该报警。
几经思量,她决定先去找房东问清楚情况,再决定接下来该怎么做。
然而,她才刚转身踏出家门,隔壁屋子的门也打开了。
走出的不是别人,恰是公寓的房东——何娫。
对视的瞬间,对方似乎有些意外,但很快便弯起唇角,若无其事地轻声开口:「我刚好多煮了咖哩,你要吃吗?」
官旂望着她,还来不及回话,就又听她说:「我去拿给你,稍等一下。」
何娫转身进屋,没过多久就再次出现,手里多了两个便当盒,还贴心地用布巾包好。
她走近时,官旂才注意到,那细瘦的右手手背,有一道淡红的擦伤,似被某种硬物蹭过,破了点皮,还未结痂。而从她裙摆下方露出的左小腿,有好几处青紫瘀瘢,看着触目惊心。
她给人的感觉,苍白得近乎透明,难以在她身上寻见一丝血色。犹如脆弱的易碎品。
「我还多装了白饭和烫青菜,你可以配着吃。」她语调温软地说明。
官旂接过便当盒时,目光扫过何娫的指尖,发现她的指甲前缘并不平整。
「时间也不早了,赶快回去吃饭吧。」何娫笑着催促。
「??谢谢你。」
官旂点了点头,没有多问什么,安静地回到自己屋内。直到闔起房门,将外界隔绝,她才缓缓吐出一口气。
她猜,何娫身上的那些创痕,大抵并非意外所致,是隔壁屋里的另一人造成,而她的指甲——
那种被咬过的痕跡,她再熟悉不过。
她小学时也曾有咬指甲的习惯。
只要一感到焦虑,她就会不自觉地咬指甲,甚至不小心弄到流血。
这份习惯维持了好几个月,偶然被徐子辰发现。她本以为,他会像她父母一样责备她,或者讥笑她,但他却是捧起她的手,轻抚她的指头。「很疼吧?以后又想咬的时候,可以来找我。」他捏了捏那指甲破损的指尖。「我会像这样,握着你的手,到你不再紧张为止。」
在那之后,不知不觉,她便没再咬指甲了。
想起徐子辰,她无力地缓缓蹲下,胸口有股酸楚悄然蔓延。九年过去,她依然忘不掉他。
他是深埋在她心底无法痊癒的旧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