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采玉不看她,目光放在叶南鹊身上,他弯下身,缓缓托起叶南鹊:“他是我亲手养大的,也理应,由我带回御剑宗。”
雁西窗多看了江采玉一眼,只觉得有点说不上来的古怪,不过刚才消耗太大,江采玉可能只是太累了,雁西窗没多想,嗯了一声,心想这个没人和你争。
游必徊早发觉江采玉似有不对,上前遮掩,命人把慕久麟和叶南鹊的身体一同带回,对于慕久麟江采玉没什么意见,旁人要碰叶南鹊时他拒绝了。
游必徊也没强迫他,任由他抱着叶南鹊一路回了御剑宗,直接进了惊晓堂,把门关起来,谁也不见。
秦齐眼睁睁看着江采玉把叶南鹊毫无气息的身体抱回来,傻了,眼睛红着问游必徊:“掌门、掌门师伯,我师兄他……他怎么了?”
游必徊向来不擅长同人解释事情由来,只道:“照顾好你师尊,有事随时叫我。”
秦齐守在江采玉门前守了很久,隐约明白发生了什么,摸着眼泪小声道:“师尊,叶师兄他……其实他肯定也是不想走火入魔的,他那个人总是把我们看得很重,尤其是把师尊你看得最重,他明明年纪比我小,却因为入门辈分高,所有人都叫他一声师兄,他也就真当起大家的师兄,想处处都做得担得起师兄的名。你偶尔有时候夸他一句,他能高兴好久,你皱皱眉,他就觉得是自己没做好。他抓我的时候,我也挺害怕的,可是后来我想明白了,叶师兄根本不会真的伤害我,就算他抓了我,故意说要将我扔下河,我不还是好好的么。”
“师兄他……一直都很好的,至少、至少没有旁人说的那样坏,他先前做的那些事情,我大约知道是因为什么。别人说他是嫉妒、自私、虚伪,可我想,其实他只是害怕。他害怕自己不是你心里最特殊的那个,他害怕自己没资格再做我们的大师兄。我同师兄一起长大,同他在一起的时间比师尊你都长,我最了解他,我不会看错的。”
房间内始终没有回音,整整一天,等到第二日清晨,游必徊因为担心与洪狷一道前来探望江采玉,江采玉才从房间走出,看着游必徊,开口便问:“他犯下滔天罪行,做了恶事,自食恶果,乃是咎由自取?”
这里的“他”指的是谁不言而喻,除了叶南鹊以外再无旁人。
游必徊停了片刻,点头:“不错。”
江采玉将手放在心口处,疑惑追问:“那为什么,我这里,会这么难受?”
游必徊回答不出:“这……大概是你顾念往日师徒情谊。”
江采玉转向洪狷:“你也是这么觉得?”
洪狷语塞,不知该怎么回答,跟着点了头。
江采玉又问:“他们都说他错,可是为什么,我却不觉得?”
游必徊盯着江采玉,又听他道:“秦齐让我原谅他,我反倒觉得该求得他原谅的是我,这又是因为什么?”
洪狷:“师弟,你太累了,应该好好休息。”
江采玉:“我坐在南鹊身边,我看着他,想了一整夜,想不明白,你们知道答案吗?”
游必徊皱了下眉头,他本以为在衡水时江采玉是因为战事导致精神不济,可现在看来,他整个人情形都不大对劲,神态语气一如往常,话语却透着一股执念。
叶南鹊,叶南鹊竟对江采玉有这么大的影响吗。
江采玉沉默片刻,缓缓捂住胸口,又用那种过于冷静的语气说:“掌门师兄,为什么我这里,那么的……痛?”
江采玉试图用自己多年来对于人体的理解表述自己此刻的感受,可还是不对,他不仅是胸闷,是一种连喘息时都带着钝痛的闷,他不知该如何形容,他身上并无内伤,理应……不痛才对。
游必徊一直以为,江采玉是从来不用他操心的,他这个师弟从小就比他心性更坚定,做事果决,江采玉其实不怎么需要他帮忙,反倒一直都是他坚实的左膀右臂。因此现在江采玉遇上这些问题,他一时也拿不准该如何帮他。
只能问:“江师弟,你想如何做?”
正说话间,有弟子向游必徊禀报慕久麟情况:“慕少侠灵脉紊乱,发起烧来,还未清醒。”
江采玉的脸忽然更冷了:“慕久麟,师兄把他交给我,他曾是我的弟子,我自会照料。”
游必徊:“江师弟,你先好好休息,不要操劳这些……”
江采玉:“我会让人去接慕久麟。”
游必徊顿了顿:“好。”
不等游必徊再开口,江采玉又回到房中,叶南鹊在那里静静躺着。江采玉洗干净手帕,将叶南鹊面颊上飞溅的血迹一点点擦干净。
他没什么表情,因为鲜少做这样的事情,肢体还有些僵硬。
擦着擦着,不知道为什么,血越来越多。江采玉狐疑停下,抬手拭自己的嘴角,发现溢出了血。
奇怪,他想,他并没有内伤的。
还没等他想明白这些血从何而来,江采玉忽低头剧烈咳嗽起来,地面红黑一片,越来越多,尤为难看。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