心来。
“听口音,姑娘不是本地人,既来鄙号,想必外头打听过,知道这里最公道不过。既如此,也别扯什么整匹料子、市价的话,若果然是整料子,倒更好出手些。旧成衣本就难寻买主,又要衬得来,又要识货的,不知猴年马月方能出手,越放越贱,我们又要费心保管,总不能赔本t不是?姑娘既是行家,个中道理自然明白。”说话间,伙计挨件衣裳看过,分别估算,最后抖平算盘重新算了一回,“这件紫红提花的,算一两一钱,那件算一两,剩下的莫说料子,终究都太薄……若是死当呢,总给十两八钱。姑娘若愿意,这笔买卖就算成了,若不愿意,只好往别处去瞧瞧,保管不会有比这个更高的。”
当铺规矩,价不过半。
明月家里也卖过成衣,知道行情,想了下,“十二两。”
伙计摇头,收算盘,“十一两。”
收起算盘,就是不必再谈的意思。
明月叹了口气,“也罢。”
“得了!”伙计点点头,抓过旁边的铜铃用力一摇,扭头喊道,“旧衣十二件!”
此乃行话,无论成色如何,皆唤“旧物”。
里头马上有人跑来查看,确认无误后签字,额外开条子,大声重复,“旧衣十二件,入当!”
柜台伙计先拿了张十两银票,又额外取出一截银块和小秤,当面给明月看过准星,用剪子铰下来一两,连同当票一并递来,“您拿好,银货两讫。”
作者有话说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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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连数日,明月都与常夫人一行同进同出,得空就帮忙收集柴火、打水,平时更是谨言慎行,只要对方不发话,她绝不先开口,更不乱问乱看乱打听,常夫人越加满意。
两边渐渐熟络起来。
先是常夫人的奶嬷嬷心疼明月年纪小,偶尔分些吃食过来。盛情难却,明月只得收下,不过接下来几日便努力搜寻,回赠几只新鲜野鸭蛋和一大捧新鲜野菜。
东西不在贵贱,难得这份自尊自重,常夫人十分感慨,更显亲近。
丫头莲叶只比明月大两岁,也欢喜有了玩伴,时常拉着她玩耍。
期间果然又遇到几拨心怀叵测者,一到三人不等,看打扮应是附近农户,可手里的农具怎么瞧都不像要下地的模样,眼神也凶悍。
三位随行的护卫大哥熟练地从马腹下抽出白蜡杆,装好寒光闪闪的枪尖,对方立刻怂了,只敢贪婪地往车厢上狠看几遍。
明月暗道侥幸。
若自己还是孤身行走,只怕今日凶多吉少。
中午路边休整时,常夫人还感慨,“那些人有手有脚,竟不思劳作,真叫人又气又恨,这里的父母官也不管么?”
说完,竟念了几句诗。
明月听不大懂,但不知为何,心里酸酸闷闷的,不自觉叹了口气。
听到她叹气,常夫人倒有些欢喜,“你竟听懂了。”
明月老实道:“虽不明白说了什么,只觉心中酸涩难忍。”
“这便是真懂了。”常夫人点头。她念的乃是《诗经》中一首说官场民生的,若非深有感触,怎会心起波澜?
旅途乏味难熬,自这日起,常夫人便时不时拿些诗词、典故教导明月,倒显得精神许多。
丫头莲叶就在一旁笑,“阿弥陀佛,夫人可算过了当夫子的瘾啦!”
因整日在一处,明月渐渐从她们的日常谈话中整理出一些信息:
常夫人的相公姓杨,祖籍扬州,去岁开始在外游学,今年要回原籍应乡试,常夫人便与他约定在扬州老宅相聚。
“乡试?”明月不懂。以前在通镇,她只听过童子试、县试。
“就是考举人呐,考中可就能做官啦。”莲叶笑着说,“不过我们老爷定然还要往上考的,越往上考,日后能做的官就越大。”
明月便真心道:“世人常说珠联璧合,夫人您和气又博学,杨老爷必然也是能干的好人,老天自会保佑你们得偿所愿。”
说得众人哈哈大笑,常夫人也不禁莞尔,“那便借你吉言。”
坐马车难免慢些,况且车架宽,只能走宽敞大路,走不得取近取直的小路,更兼每日出入客栈,之前明月一天能走完的路程,如今倒要花一天半。不过她没甚急事,便也沉下心来,跟着这位博学又和气的夫人长见识。
越往南走天气越暖,晚间倒罢了,只正午时分晒得脑门儿冒油,羊皮袄子已有些穿不住了,被明月铺在骡背上当坐垫。
野菜、蘑菇渐多,运气好时还能捞到鱼虾,可谓收获满满。
时下鲜嫩野菜极有滋味,焯水攥干,佐以油盐香醋凉拌,鲜美多汁不下鸡鸭,着实替明月省下几顿伙食钱。常夫人亦赞不绝口,谓之吃春菜、沾春彩。
唯独住宿,是个大头。
常夫人颇有家资,出行以安全舒适为准,从不露宿荒野,所选皆是当地头等好客栈,房价高昂。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