左思右想不得的她索性在池水边的青玉石上仰躺下,望着碧空万里,心绪也渐渐平息下来。
宋凛生她在回想那个好模样的男子,说话办事却与宋凛生像也不像文玉心如乱麻,斩不断理还乱。
此时此刻,只有在春神殿她才觉得有片刻心安。
这片刻宁静很快被一道男声破开:
还没来得及和你说上几句话,你跑那么急做什么?
身旁不远处响起阵阵喘气声,文玉回身一看,来者是敕黄,他双手支着膝盖,正不停的呼气,显然是一路追过来的,话里带着几分嗔怪:
你这烧火棍,话也不叫人说完
神君现下不在春神殿,今日擢英殿的不死树有异动,神君前去查看了。
不死树怎么了?
不过片刻怔愣,文玉很快便回过身来,她一个骨碌从青玉石上起来,心中顿感不妙,还不等敕黄回答,便飞身向擢英殿而去,将敕黄的呼喊留在身后。
不死树乃是东天庭的命脉所在,关联着凡间草木和凡人的命格,往日一直由司南和北斗两位星君看管,所谓南斗注生,北斗注死,他二人分别掌管生死,凡人一生从南斗过北斗,寿元由他二人管,命数皆由不死树定。
文玉初入东天庭时,颇为顽劣,曾与敕黄一道在玩闹中误撞了不死树,折了一个凡人的寿元枝,坏了人家的寿元和命格。
是以她二人同南北两位星君打过交道。
不过奇怪的是,敕黄是农牧之神,攻击力并不强,而她文玉也不过是刚化形的精怪,以他二人之力,是万不可能伤了不死树的,那日却不知为何,轻易地酿下祸端。
时至今日,文玉也未参透。
但是现下不死树又有异动,文玉心下焦急,脚步不由得加快,急匆匆三两下便入了擢英殿。
东天庭每座殿宇都有其主,好比她师父的春神殿,司南和北斗两位星君的七星殿等等,只是这擢英殿,除了有不死树镇守,倒好像是无主的殿宇。
文玉入殿,远远就先瞧见不死树,不愧是上古神树,枝干遒劲,直入云霄,其上兰叶葳蕤,仙雾缭绕,叶片也泛着独特的金鳞色,确实是比她的原身气派许多。
一人正背身立于树下,文玉只看见他笔直的脊背,和一袭莲花织青的袍子,不消说,这一定是她师父句芒上神。
师父!文玉急急出声,满含焦急地唤道。
句芒应声回头,露出半边侧脸,他侧面的线条挺拔流畅,似绵延的山脉,又似空旷宁静的山谷,叫人觉着精致漂亮。
是小树君回来啦?
句芒侧过头瞧见文玉飞扬的裙摆,灵动飘逸好似一团青云,温柔地开口回应她,却并未有笑容。
师父好似也被什么困扰,眉间的愁云挥之不去,这倒叫人心中更是填添了三分迟疑。
文玉来到句芒身侧,心下正盘算着如何开口,自己在地府见着一个和宋凛生生的一般无二的木行仙君之事,却随着脚步渐近,看清了句芒身前悬浮于半空的半截枝干
摧枯拉朽,木蚀斑斑。
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极速风化,若不是句芒以神力勉强维持着,怕是转瞬即逝难怪师父面上一丝笑意也无
文玉双瞳一紧,也顾不得什么疑问,她认得这半截枝桠,从前为她所伤,她一直用草木精灵的疗愈之力养着的
宋凛生的寿元枝!
不死树的每一枝皆连接着凡人的寿元,若是凡人身死魂灭,寿元枝便枯萎风化,消失不见。从前宋凛生身死,他的寿元枝却并未完全消失,是以文玉一直觉得他的魂魄犹存,在地府寻觅百年,期望能找到他的转世。
现如今,他的寿元枝竟要消失了!
这意味着什么,文玉不敢想,也不愿想。
她伸出手去,颤抖着想要碰一碰那枝桠,心弦紧绷着,仿佛有千万只手在弹奏,琴音高亢急促,又斗转急下。
文玉低声发问:怎会如此?我一直好生养护的师父怎会如此?
缘来缘去,因果而已。句芒淡声答道,只是眉宇间流出的哀愁却出卖了他的心绪。
即便是通天神力,能使得日月变色,山河移转,却也是无法强留本该逝去之物,世间万物,自有命数。
句芒低头看向文玉,他今日感知到不死树异动,便猜到是此枝桠即将消失,勉强用神力维持着,不过是知道文玉必定会回来,想让她再见见。
然而逆天而行,终不可取,他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,手中收了神力。
那枝桠便化地更快了。
文玉心弦之乐愈演愈急,弹到最急促的那刻,猛地断了。
她从前养护着这半截枝桠,期盼宋凛生转世为人,即便是在地府枯守三百年,也仍满怀期待。
可现如今她眼见宋凛生的寿元枝化了灰,消失在风烟中,仿佛一直支撑着她的一口气也灭了
她再没有与宋凛生相关的东西了这是她的罪过,她还没有完全偿还呢,怎么会就这样

